我把歌词当诗写

假如歌词脱离了音乐,它将以什么样的面目存在?著名歌词作家张藜先生曾说过:“我把歌词当诗写。”歌词作为能唱的诗,既有别于书面化语言,又不能缺乏诗意。这个道理虽被普遍认同,把握起来却并不容易,尤其是弘扬主旋律的题材,比如“中国梦”歌曲创作,参与范围广、作品数量多、推广力度大,目前正从宏观的、笼统性的表述向具体的、细微的,更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领域拓展,产生了《光荣与梦想》《天耀中华》《不忘初心》《新的天地》《赞赞新时代》《我和2035有个约》等优秀作品。但我们也要看到,能引起社会普遍关注和共鸣的弘扬主旋律的歌曲并不多,与人们对“高峰”作品的期望仍有差距。而通向艺术高峰的重要途径,就是注重和加强歌词的文学性。茅盾文学奖获得者迟子建对文学创作有过四个方面的建议,我想,这些对歌词写作也完全适用。

一是有情怀的写作。怎样理解中国梦“国家富强,民族振兴,人民幸福,实现‘两个一百年’奋斗目标”的丰厚内涵?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号化、公式化的表达,应当有人文关怀精神。

他山之石可以攻玉。对于梦想,唯一以歌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鲍勃·迪伦,他的《答案在风中飘》这样写道:“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,才能被称为真正的男人?一只白鸽要飞过多少片大海,才能在沙丘安眠?炮弹要掠过多少次天空,才能被永远禁止?亲爱的朋友们,答案在风中飘……”歌词敏锐地把握了那个时代年轻人对于战争与和平的思考,在基于观察力和热情的基础上提出直抵内心的拷问。答案似乎难以琢磨,却又近在咫尺,引人跃跃欲试,不可放弃自己的努力。

再如爱尔兰经典歌曲《是你鼓舞了我》:“每当我悲伤沮丧时,心儿是如此倦怠难言。每当烦忧袭临时,心哦总是沉重不堪。孤寂中我静静等待,等你出现与我稍坐倾谈。是你鼓舞了我,我才立于群山之巅。是你鼓舞了我,让我踏过风雨海浪。倚在你肩头,我变得无比坚强。是你鼓舞了我,让我超越自我。”年近六旬的Martin Hurkens在街头的演唱温暖了无数过往行人。那浑厚的男声让人深陷音乐的深海中无法自拔。歌中的“你”,是抽象的也是具体的,可以是苍天厚土,可以是亲密朋友,也可以是一位指路的人,带领我们前行的人。

二是有酝酿的写作。歌词的产生,从灵感的闪现,经过构思立意,到语言定型,是一个艰苦酝酿的过程。如果不经历苦思冥想,见什么写什么,现炒现卖,作品就难有恒久的艺术生命。

克明作词、额尔古纳乐队作曲演唱的《往日时光》便经过了这样的审美积淀:“人生中最美的珍藏,正是那些往日时光。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,身上穿着旧衣裳。海拉尔多雪的冬天,传来三套车的歌唱。伊敏河旁温柔的夏夜,手风琴声在飘荡。如今我们变了模样,为了生活天天奔忙。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,你的眼睛就会发亮……”歌中有不曾磨灭的青春印记和冲动,怀念的是虽然贫穷却快乐的生活,回想一起走过的冬夏,心头就会潮湿温热。我们在追逐中国梦的路途上,从不缺少这样的故事和体验,每个人最初的梦想,同样可以把它的实现过程真切地表达出来。

三是有深度的写作。歌词的立意要新、精、深。如果笔触只在生活的表面滑行,只是大话空话套话的连接押韵,没有灵魂在场,欠缺历史想象力和深入生命体验的语言搏斗,留下的只能是一地鸡毛。

华阴老腔与谭维维演唱的《给你一点颜色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突破瓶颈的样本:“女娲娘娘补了天,剩下块石头是华山。鸟儿背着太阳飞,东边飞到西那边。为什么天空变成灰色,为什么大地没有绿色……为什么鲨鱼没有了鳍,为什么鸟儿没有了翅膀。……我们需要停下脚步,该还世界一点颜色。”歌中写到了对青山绿水的渴望,也有乡愁的意味,但它的思想内涵更深了一步,让我们认识到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,进而对大自然秉持敬畏之心。

四是有难度的写作。歌词不单纯是为了告诉人们一件事情,而是要在陈述中有一种特殊的光辉呈现出来。这是有难度的,不能误解“我以我手写我口”。只有避免一味地平铺直叙,设置细部的安置和整体编织,才有可能诞生优秀作品。

比如前些年火过的《南山南》:“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,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。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,我要忘了你的眼睛,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。……南山南,北秋悲,南山有谷堆。南风喃,北海北,北海有墓碑。”这首歌的起句完全打破了惯常思维。南方怎么会大雪纷飞,北方为什么四季如春?开篇有了这个悬念,自然会引起人们倾听的兴趣。构置这个悬念不靠华丽的言辞堆砌,打开的是深层次的意会感知空间。文学语言的魅力往往不在字句的本身,而在词语之间产生的巧妙关联。这首歌的结尾是节俭至极的大白话,尽显了苍凉中透出的丝丝暖意。这就是我们常说的:白话并不白,白话有诗意。

总之,弘扬主旋律的歌曲在歌词写作中应避免常识性的偏差,厘清政治和艺术功能的边界,跳出杯水风波,写出大的境界情怀。祝愿我们的歌声乘着十一次文代会和十次作代会的东风,展开文学和音乐的双翼,奋飞在新时代新征程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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