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《七里香》到《青花瓷》

与周杰伦合作,接力出版社,2002年),《青花瓷》(作家出版社,2008年)等集子。理性的我不可能像接触方文山是在多年前一个秋日的下午,我那读初二的外甥女在一旁津津念叨:“那饱满的稻穗/幸福了这个季节/而你的脸颊/像田里熟透的蕃茄/你突然对我说 /七里香的名字很美/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……”(见词作《七里香》,方文山词,周杰伦演唱)乍一听语言的新鲜令人倍感温暖。

我问是谁的诗?她笑我这也太土帽了,连周杰伦的《七里香》都不知道。对这个长发遮眼狂摆狂舞且又口齿不清的新天王,我还真有点怯而远之,尽管他在歌坛上的横空出世,令无数少男少女痴迷,并给经纪方带来巨大票房价值及市场号召力。

周杰伦背后真正的操刀手是方文山,方的出现和独具异质的才华,几近是华语歌坛进入二千年后的一个奇迹。他打破了歌词创作静如死水的缓慢,转折为柳暗花明的深远,以至成为“方文山现象”。有人在素色纸上大段大段抄录他的作品;有人在网络论坛上为他争执不休;有一些搞文学的研究生也以他的歌词为论文选题;就连大陆官方刊物《词刊》,也曾连篇累牍发表介绍他歌词创作的文稿,而该刊新设栏目“神州情韵长”所隐现的风格,多是一些拥趸者和仿效者的追寻之作。

这种现象表明,大概是继上世纪七、八十年代邓丽君及罗大佑之后的又一次文化风潮,它使当代歌曲(词)的“脸”悄悄在改变,演绎成两岸音乐发展走向一次有持久影响的互动。

受一个豆蔻女孩“引导”,我接触了方文山的词作,尔后陆续读到他的《半岛铁盒》(那些粉丝一样去追捧,用语言的“狂欢”、“盛宴”之类来夸饰此种感受,但,强烈又清新地感受他歌词的力量,像风一样吹过在心灵留下的深刻痕迹。

在这个散淡又困顿的秋日,他的词是可以捧一杯咖啡慢慢饮、细细品的,那些意境、场景、画面、情节以及略带神秘的语言气氛,剌激你的味蕾在舌尖跳舞,激发你的思欲自由飞奔。我觉得,这是一种养眼慧心的文字阅读,一次令人期待的音乐旅行,坐沐风景,一路惊喜连连。

比如《七里香》即是:“雨下整夜 /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/窗台蝴蝶 /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/我接着写 /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…….”。

读这般优美可感的词句,又自然想起另一首同名诗,那是台湾女诗人席慕蓉的《七里香》:

“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/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/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/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//而沧桑的二十年后/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/微风拂过时/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”

读着这样的诗(歌词),便会心绪如画,气息若诗,心中弥漫起一种审美的感动和满足。前者,把画面收拾得明媚、清纯和温馨荡漾,初恋的情态被表现得维妙动人,幸福滋味由然而生。后者,在用温柔、清丽的笔调间,是满眼的渴望,满腹的伤痛,如同古诗词中的“柳”谐音“留”一样,这里的“篱”扣的是“离”,当年轻易的一挥手,便成二十年沧桑的漂泊,然而依然是身不能回,将爱的纠葛、痛的思念表现得凄美。两首词,像风格迥异的两幅画。原来,席也是一个善于营造画面感的诗人,这个祖籍在内蒙古的蒙古族女人,早年毕业于台湾师大艺术系,后赴布鲁塞尔艺术学院专攻油画。她写了不少风靡一时的诗,其中经乌兰托嘎谱曲的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》,便是一曲流传甚广、感人肺腑的乡愁之作。

跳跃的画面、若断若续的情节,加上感性的文字、和谐的节奏和绵密的韵脚,以及穿越的情绪和感觉;是方文山歌词给我的最初印象。

二、

方文山把创作看成是很个人化的事情,与惯常的创作走向不同,方在一定程度改变了人们对传统歌词的认知。

在他的歌词中,浓郁的中国民族风,古典意象与现代观念的嫁接,天马行空般的画面感,宛如电影场景般的跳跃剪接,巧妙的节奏与变化中荡漾的韵律,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的新颖修辞;都烙上鲜明的方氏风格,独树一帜。

当然,有批评者指他歌词中密集的过于意象化的处理,诗歌元素太重太多;有的用语不够简洁规范,显得有些庞杂,大跨度的时空跳跃,蒙太奇式的画面,有时还夹杂着让人看不懂、听不清的生硬、冷僻又突兀的用词,甚至有一些被告诫歌词创作中忌讳的东西,他却在娴熟、固执又放任地运用,以至蔚然成风。

且不说这类评议的短与长、是与非,还是读一下词本身。如《青花瓷》:

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/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/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/宣纸上 走笔至此搁一半。 /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/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/你的美一缕飘散 /去到了我去不了的地方

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/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/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飘逸/就当我 为遇见你伏笔 /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/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/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/你眼带笑意

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 /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/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/极细腻 犹如绣花针落地。 /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/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/在泼墨山水画里/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

仔细探寻隐藏在釉色里的文字秘密,是感性的、含蓄的、温婉的诗的语言,从思维、感知方式到文学修辞都是诗化的,让人很容易进入一种古典诗歌的意境。而它的双层结构也很神奇,一是物的青花瓷,一是我悄悄留下伏笔,在等待、惦记中的青花瓷;以物拟人,有嫣然一笑的粲然美丽;写人如物,有静美如花的细腻心思。诸如“天青色等烟雨,而我在等你”等绝妙句子,更是物我两忘,情景交融……;这样的词,如工笔绣花,锦绣自在,文学元素在极大地强化,意蕴空间在有力拓展并布下更多的想象留白。

《青花瓷》不是个案,在他的笔下俯拾即是,试举片章断句说明:

“还是被寂寞牢牢的捆绑/瘫痪地躺在自己也不想进来的床;”——见《墙》

“谁在悬崖沏一壶茶/温热前世的牵挂/而我在调整千年的时差/爱恨全喝下”——见《千年之恋》

“一壶漂泊/浪迹天涯难入喉/你走以后/酒暖加快思念瘦/水向东流/时间怎么偷/花开就一次成熟/我却错过……“——见《东风破》

“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/你无声黑白/沉默年代或许不该/太遥远的相爱/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/你是否还在/琴声何来/生死难猜/用一生去等待……”——见《千里之外》

是诗影响并改变了方文山歌词的面貌。细读作品之后,我觉得他是一个诗意浸透了骨子的词人,在他多少有点自在不羁的外形之下,内心丰富、高傲又谦卑,有着一丝忧伤又优雅的诗人气质。

也许,正合了好歌词应是一首好诗的说法。方也曾讲过,歌词甚至不能成为文学作品,充其量只能称为“文字作品”。然我相信这是他的一种“苛刻的”说法,有些言不由衷。因为,他曾明确认为“在没有音乐旋律的支撑下还能单独欣赏的歌词,并具有阅读咀嚼的魅力,便是一首佳作”。

“具有阅读咀嚼的魅力”,正是文学尤其是诗的一个特质。当许多词作者陷入歌词应该“像诗”还是“像歌”的迷局纠缠不清的时候,方文山坚持将流行音乐的歌词导入文学领域的梦想,以一个华丽的转身,让诗和歌词又重新走到了一起。在他用现代人的理念和情感,对传统的东西进行重新审视和再现的过程中,内心是唯美的、诗意潺潺的,那些经改造后全新的语法和造句方式,既拥有歌唱的自然品性,又有可供咀嚼的文字张力,他的创作提升了歌词的文学品格,卓然成一派后现代词风。

骑在诗与歌词两种文体之间,方对自己的诗有良好自信。但我读了《方文山的素颜诗》(2006年,作家出版社)后,个人感觉他写得好的还是歌词,而不是诗,读他的歌词比他的诗要过瘾。他的诗在丰美的意象和迷惑的语言之外,似乎留给人咀嚼的个性感受少了一些。我甚至认为那本诗集在内地的一度畅销,很大因素是歌曲名声助推的结果。

前些时,我终于见过一些算有眼光的诗选文本,如《中国当代诗100首》(潘洗尘主编,凤凰出版传媒集团,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),就选入了三首歌词,一首是摇滚歌星崔健《一块红布》,一首是罗大佑《光阴的故事》,另一首就是《青花瓷》。在歌词普遍受到轻视甚至歧视的文学圈里,方文山也着实挣回一些面子。文皱皱的《青花瓷》名列其中是当之无愧的,试想在千千万万读者(听众)心中,喜欢这一首词的,不知要比集子中那些高雅的诗作多多少!他成功地让无数“歌曲听众”转化成为他的“歌词读者”,在一个信奉传播的时代里,令不少自视清高的诗人颜面尽失。

三、

在出道之前,与台湾一些词人一样,方文山也沉潜、修炼多年。似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情结,他沉迷中国传统文化和历史题材、东方古老事物的兴趣之中,对古典诗词与汉语修辞也格外用心琢磨,纵观历史,横览文学,对许多文学典故及丰富寓意了如指掌。所做的功课,是现在许多作词人所望尘莫及的。

读词的题目,尽是传统的东方意象。如《菊花台》《七里香》《发如雪》《东风破》《本草纲目》《黄金甲》《刀马旦》《千里之外》《娘子》《豆腐》《花恋蝶》《女儿红》《龙拳》《双截棍》《爷爷泡的茶》《敦煌》《发如雪》《梦红楼》《棋王》《珊瑚海》《兰亭序》《落雨声》《爱在西元里》《乱舞春秋》……;林林总总,摆满一桌子,一些仿佛已逝的事物和典故在怀旧中复活,一些看似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东西,变成了笔下一首首抒情歌词,令人诧异中目不暇接。

再听他的夫子自道。在他痴迷的“中国风”歌词创作中,有数不尽、做不完的“文字游戏”。他曾在一本书稿中,对歌词中特殊名词作了专门批注处理,并延伸出相关的含义和知识,集中收录了129个词语的出处,16种基本的修辞法;还兴致所来,设计了由繁入简、由浅入深的100道国学常识选择题。写词写到如此投入与较真,怕是需要内心的定力,有一种容颜枯槁对青灯而不悔的精神。

方说过一句话:“给我时间,就可以凭空生出一个世界。”这是需要底气的。正是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化修养,对传统文化的沉浸和心怀敬意,使他在创作中拥有极强的背景转化能力和构建能力,这些源于内心的原创歌词,是用学识和心灵酿造的,便具有了独特的文化气质。并且,方的专注并不局限于此,对生活中的许多内容充满兴趣或渴望尝试。一个创作流行歌曲的词人,连北京大学、故宫博物院也请他去演讲,你说牛不牛?

读他的作品,会为他的创造活力而感慨。比如,将那些曾被遮蔽的、似曾相识的旧时事物和故事,重新浇灌文字的新意,纺织出新的质地,赋予现代的观念。这种错开时空距离的写作,对早已有些审美疲劳的词坛来说,反而显得新鲜与不同凡响。在题材的现代“转化”和“阐释”过程中,他用诚恳、真实又奇特的感受将它们重新串连,交织成画面、意象和意境,以适应当下的审美需求和文化追求,无论主题、形式、语言、韵律、气氛、画面、情感方式等,既很中国也很有古典,是东方的审美。读此类作品,会让人的心灵变得更为丰盈与从容,彰显了音乐创作对人的需求的终极意义。

有人说,有良好古典文学修养的人,他的写作才能持久。乍听此话有点偏颇,细细想来十分在理。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,那么光辉灿烂的楚辞、汉赋、唐诗、宋词、元曲,等等;有永远汲取不完的丰沛养料。

“我是用功型的作词者”。方文山等优秀词人的创作实践证明,对生活的体验与感悟、大量的阅读和学识涵养是多么重要。

四、

方是一个对语言极为讲究的人,创造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语言景观。

他的语言系统有不同于他人的处理,是一种兼具古典韵味与现代诗意的语言,一种既重画面效果又重音乐感觉的语言,一种比较接近阅读、适合说唱、较好调动不同写作手段的语言,也是一种融各种修辞手法、意象密集、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的现代语言……;语言使他的歌词大放异彩。试读《菊花台》:

你的泪光 柔弱中带伤 /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/夜太漫长 凝结成了霜 /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//雨轻轻弹 朱红色的窗 /我一生在纸上 被风吹乱 /梦在远方 化成一缕香 /随风飘散 你的模样

菊花残 满地伤 /你的笑容已泛黄 /花落人断肠 我心事静静淌 /北风乱 夜未央/你的影子剪不断 /徒留我孤单 在湖面成双

花已向晚 飘落了灿烂 /雕谢的世道上 命运不堪 /愁莫渡江 秋心拆两半 /怕你上不了岸 一辈子摇晃 //谁的江山 马蹄声狂乱 /我一身的戎装 呼啸沧桑/天微微亮 你轻声地叹 /一夜惆怅 如此委婉……

由周杰伦作曲并演唱的《菊花台》,是2006年张艺谋导演电影《满城遍带黄金甲》中的插曲。这部讲宫廷争斗的电影面世曾引起一片争议,而这首凄婉的情歌却受人追捧,其歌词正出自方文山之笔。

这一首命题之作,周杰伦仅仅讲了电影内容,强调希望用菊花的元素来表现,其余均自行发挥。面对一张天马行空的白纸,方文山先把歌词中的关键元素找出来,比如季节、菊花、分离等,然后沉浸在古典诗词意境里,把广阔的背景加进去:华丽转身的背影,若明若暗的诡谲气氛,若即若离的情节,恍惚的历史画面……;情景交融又交相逼迫,有一股秋风萧瑟,也有情灭国亡的不绝伤恸,歌词以多种表现手法调动汉语言的优势,较好表现了古典情感和人文情怀。

文字史家研究认为,汉语是一种先进的语言,在人类语言中极具民族个性,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中华民族,甚至于假借汉字使用的东方民族的思维优势和情感特征。令我困惑的是,在小说、诗歌等文学整体成就远不如大陆的港台,在歌词创作中,却出现了庄奴、黄霑、罗大佑、李宗盛、陈玉贞、林秋离、姚谦、林夕、方文山这样一大批优秀词人。想必,他们创作中对语言功能与表现力的追求,一定与重视传统的文化传承与教育方式有关?大陆因为体制因素和“文革”的文化洗劫,似乎更关注语言的外部和附加的东西,而彼岸则更关注语言本身的传承、演化和实验,对用传统汉语言写作有一种自信和敬畏感。

歌词是一种与音乐紧密相随的语言,它们在互动中进入理想状态。方文山有一个明确主张:“将歌词新词化,将新诗韵脚化。”并将它写进一首诗里:

我 极其注重新诗诗文里韵脚的连贯和顺畅

还有 字句间的留白与铿锵有力的

断句分行

最后 再将前文铺陈酝酿的所有力量

刻意凝聚在最后一句一行 然后 爆发出一种渲染……

在他的创作实践中,十分看重韵脚语言的音乐性,对歌词的段落、节奏和韵脚常有一种细密的、巧妙的安排,经常采用节奏鲜明的短句式、声调错落的词汇、不同词性的超常规搭配、口语与书面语的巧妙结合,以及重叠、衬词、和声、音韵等等手法,来强化作品的音乐性元素。在显露中有潜沉,在随意中有刻意,在无羁中有规范,细心的听众(读者)也一定能体会到。

因而也说明,他的处理其实远不止停留在较密集的韵脚上,在具有“耳朵”可听的音乐性同时,还具有用“心灵”去感觉的音乐性,即台湾著名诗人纪弦所说的“现代新诗的音乐性”。他对具有强烈听觉效果的语言有着极大的创造热情,正是这种实验的姿态,形成了个性独特的语言系统,成为其歌词一个重要审美特征。

五、

当然,方文山不可能是完美的,在词坛也有一些词人褒贬不一。有人认为,在他自己的偏爱和偏执中,其实音乐性被削弱了,难以记住的歌词令人望而怯步;其用心创造、吟咏的意象化世界的真实性也有点令人怀疑,似乎就有些空穴来风;如果在词中抽去那些词语之后,有的内容其实是比较空洞的,更有批评论者直陈方文山有的歌词没有完整的思想,只是一堆碎片和符号化的表现。

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起,随着工业化在台湾的推进和社会气氛的逐渐宽松,音乐创作也出现新的变化,尤其是其后邓丽君的流行及校园歌曲的兴起,乐坛上出现一批脍炙人口的好歌,其中也不乏一些关注社会现实,咏唱青春、梦想与自然风光,以及张扬人性光辉的爱情题材的歌词佳作。同时,新词人涌现也从未曾间断。

然而,在对现实生活的理解和介入程度上,方文山似乎缺少罗大佑、李宗盛们的敏锐与热望,一些借古典的“象”来建构画面和语言的词作,显得有点苍白。而在对情感抒写的深度与人性开掘上,有的词作未能升华到某种更深远的境界,从而无法真实、真诚地打动我。我不想简单地说,他有的作品还缺少一种透彻人心的精神力量,我只是觉得在歌词中要达到此种境界太难太难,何况又受到那么多的限制。但是,这并不妨碍许多人对他的喜爱,也不能忽视其巨大的存在价值,以及在华语词坛不可低估的影响!

探究“方文山现象”背后,会给我们的生活与创作带来新的启示。

譬如,在娱乐至上的环境里,对歌词写作的人来说,如何追寻与贮存心中的那一份诗意,保持内心的从容和宁静。他说:“我觉得写诗会给自己平衡的机会。平时我写歌曲,写结构感强烈的东西,那么静下心来的时候写些抒情、文静的文体,对自己有好处,给了我平衡感”。

为什么他的词有那么多年青人喜欢?他们的耳朵是敏感、挑剔的,那里面肯定有属于这个时代青春的、先锋的正在成长的东西。他无所顾忌地打破了歌词的旧模式,那新鲜的创意和有意陌生化的文字,那神秘有趣并翻转出新意的题材,那漂亮的副歌和记忆点等等,都拥有了较多的流传元素,使他拥有更大的流行市场。

即使外甥女的喜爱,也有她的充足理由。歌词中信手拈来的比喻:“爷爷泡的茶有一种味道叫着家,陆羽泡的茶像幅泼墨山水画”;“那温暖的阳光像刚摘的草莓,”;“你发如雪,凄美了离别……”;一个个是那么鲜活与可爱。还有,如漫画一般展开的变幻场景,犹如进入游戏或迷宫般的语言套路,包括“哼哼哈哈……”之类的衬词运用;一点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说教和概念化的味道,这些都不乏现代时尚与娱乐精神。

中国美术学院院长、著名油画家许江教授,曾在一次高等院校的艺术教育研讨会上,大声疾呼“有心灵文化的阅读”。我觉得方文山那些具有思想、文化内涵和美学品位的作品,即使离开旋律依然有它的阅读价值,让我们从文字符号组成的语言平面开始,进入一个时空交错、惊艳无比的美感之旅,从而抵达更加遥远的地平线。